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赣南寻乌家乡的小河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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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家坐落在赣南寻乌的一个小山村,门前有一条清清亮亮的小河蜿蜒流过。

家乡的小河很小,小得没有名字。它弯弯曲曲,蜿蜒贯穿整条村子,好长好长。它是大自然的点缀和恩赐。小河两边散落着一栋栋砖瓦平房,河堤是当然的村道。小河上下架起了一座座小桥。远眺山村,是一幅“小桥流水人家”的抒情景色。每当夕阳西下,晚霞染红了河水,耕忙归来的农户,摇着尾巴的牛群,河边嬉闹的儿童,袅袅升起的炊烟,就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图画,景致迷人。

家乡是客家人聚居之地,有崇尚文化的良好传统。家里再穷,都要送子女读书。因此,村里人一般都有文化,很多不起眼的老年人都会讲《三国》《水浒》。既然是文化之乡,为什么不给村里的小河起个名字呢?也许是客家人不务虚名,崇尚实际,村子本身有个名字叫*姜,小河与村庄融为了一体,就没有必要再为小河另立名号了。

村民的生活离不开小河。农田灌溉,洗衣洗菜,若是八九十年代,家家户户都在小河取水饮用。小河的水总是清冽,随便找个沙滩挖个井,取出的水就可以饮用,甘甜可口,与城里人饮用的矿泉水相差无几。

小河边的景色是迷人的。客家人吃苦耐劳,习惯于早上起来,饿着肚子先去干会儿农活,或放会儿牛,回来吃早饭。每天天蒙蒙亮,透过朝雾便见到一群群人在弯弯曲曲的河堤上匆匆出发,远远望去,宛如画家笔下的《晨曲》。上午八九点钟,刚吃过早饭的村妇们都聚集在小河边洗衣服。她们在交流一天来各自得到的信息,有说有笑,好像在举行别开生面的新闻发布会。那家的媳妇勤劳,那家的媳妇孝敬父母,那个男人怕老婆,那个男人打老婆,都会成为他们议论的话题。客家人的习俗,洗衣服的活,天经地义是女人们干的。客家妇女往往包下了田头地尾(农活)、灶头灶尾(做饭)、针头线尾(针线活)各类繁杂家务,好让自家男人安心做事。如果有个男人也到河边洗衣服,就更热闹了,马上就会有人挑逗他:“你是不是打了老婆,不给你洗了,要你来洗衣服?”然后村妇们你一言我一语,把他弄得百口莫辨,哭笑不得。

小河边长满野草野花,我说不出它们的名字。不过,有几种中草药使我印象很深。如可以治疗咽喉炎的“蛇舌草”,可以治疗风寒感冒的“惊风头”,可以祛热润肺消炎止咳的“狗贴耳”,还有什么“金樱子”、“车前草”、“金银花”、“地胆草”……都是上好的中药材。农村人一般小病小痛不去看医生,到河边采些草药服几剂就药到病除了。乡下人干惯了农活,身体大多强壮,长寿者多,也与自小少服西药有关。有的人一辈子也不知西药为何物,更谈不上打针输液。

小河是寄寓我童年乐趣的地方。孩提时代,我常到小河玩打水仗,网鱼摸虾,采莲掘藕,玩得不亦乐乎,弄得满身泥水回家,惹得母亲责骂。到了夏天,更是开心,经常邀几个小孩子,偷偷摸摸到小河的水潭里自学狗爬式的游泳。奶奶经常给我们讲关于“水鬼子”的故事,说“水鬼子”威力无比,专吸小孩的血,吓得我们直吐舌头。直到长大后,才知道所谓的“水鬼子”原来是一种水猴。到了十一二岁,由于家境贫穷,读书交不起学费,我们兄弟三个养起了鸭子。刚买归的鸭苗,一般放养三个月可长到三几斤重。那一年暑假,我家养了八十多只鸭,小河里鱼虾多,鸭子吃得好,长得快,到开学时个个都是三五斤,一家伙竟卖了好几百元,解决了兄弟三个一学期的学杂费用,为此我们高兴了好一阵子。

小河边,明月下,山村非常美丽。到了十五十六的夜晚,青年人喜欢三五成群到小河边散步聊天。农村人保守、纯洁,男女晚上不成堆。若那对男女晚上出外散步,会招来没完没了的闲话。村里人找对象比较简单,一般是媒人牵线,约好日期,在双方父母的陪同下到圩镇会面,如双方满意,便由男方请客吃饭。饭餐是不成文的婚约。这叫“看亲”。接着是女方娘家的人带着女的到男家“查家”,看男方的家境,如女方满意,就可以“成事”即订婚了。最后择个良辰吉日,为他们举行简约而隆重的婚礼,就是“归门”了。他们从相识到结婚,一般情况下半年时间搞定。他们不像城里人喜欢马拉松式的恋爱。他们没有那种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浪漫,也没有经历过缠绵悱恻欲哭还咽的恋爱痛苦。

温柔的小河也有狂暴的时候。一年春末,大雨持续下了一个多月,山洪爆发,洪水疯了似的从四面八方冲进小河,小河发怒了,山村的一座座小桥被冲垮了,洪水倾注进农田,冲毁了庄稼,甚至还毁了好几家人的房屋。

年长的人说,以前小河水好多好深,常年清澈见底,鱼虾也多,乌龟王八到处爬。解放后,村里人口剧增。人多了,山上的树越来越少,小河的水越来越浅。特别是“文革”期间,上级要村民立足山村,放眼世界,劳动力不准外流,靠山吃山学大寨。村里不通电,没有煤,做饭全靠山上的柴草,结果树木砍完了,连茅草也割光了。原来茂盛的山林都成了和尚的头颅——光秃秃的,有的山坡水土流失严重,晴天张牙舞爪,雨天头破血流。从我记事起,小河水就不多,后来山上光了,不少山泉绝流,河水越来越少,河水越来越浅。遇到久旱,河水断流。山河奄奄一息,欲哭无泪。村民生活十分艰辛。那噩梦般的年头,村民饱尝了自我残虐自我封闭的苦果。

改革开放后,集体把责任田责任山落实到户,劳动力大量剩余,青年人洗脚上田,有的做买卖,有的搞运输,有的到沿海城市打工。村里通了电,通了大马路,大多数农户都改烧柴为烧煤,经济条件好一点的家庭还用上了电饭煲电炒锅。上山的人少了,山花开了,山岭绿了,群山郁郁,绝泉复流,小河的水又多了,老远就能听见哗哗的欢笑声。

新农村建设的强劲春风给山村带来了无限生机,小河的容貌更美更妍了。小河两边一栋栋红砖绿瓦的别墅式小洋楼,鳞次栉比,分外打眼。宽阔的水泥大道窜村而过,道旁绿树成荫,为古老的山村增添了一股现代气息。家家户户都接上了自来水,水的源头就是小河腹地,那里草木繁茂,青树翠蔓,蒙落摇缀,参差披拂。喝上一口自来水,甘泉清冽,沁入肺腑,如饮佳酿。村里人都用上了电脑、等离子电视机、电磁灶、微波炉;有的屋顶上还撑起了太阳能热水灶,家门口摆起了小车,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耀眼;更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手拿摄像机或数码相机在小河边上逍遥,学着城里人的浪漫,为山村增添了新的景致。

家乡的小河像一部史书,记载着很长很长农耕时代的故事,记载着荒唐年代农民遭受的困苦艰辛,也记载着改革开放以来山村走出封闭走向现代化的美好图景。

走在弯弯曲曲的河堤上,犹如回到了金色的童年。我留恋无忧无虑的孩提生活,我喜欢小河边的野花,还有那村妇们的笑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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