晴雯和多姑娘的性格截然不同，她们送人信物的方式却很相似
陈能雄/文
晴雯和多姑娘的性格截然不同，一个清纯率真、守身如玉，一个水性杨花、言行轻浮，但她们送人信物的方式却很相似。古代因互赠信物而结缘的故事非常多，信物的类型五花八门，有玉佩金锁等玩器、有耳环戒指等饰品、有荷包香袋等手工艺品、有鲛帕鸾绦等丝织品……比如贾宝玉挨打后，派晴雯送了两条旧手帕给林黛玉擦拭眼泪，让她明白自己的情思就如手帕上的一丝一线。林黛玉把这视作两人定情信物，又喜又怕，脸泛红霞，在上面题写三首感情真挚的绝句。她把这两条手帕好好珍藏着，珍藏这份浓浓情谊，直至临死前知道与贾宝玉已然无缘，才焚帕断情。
多姑娘的生活作风很不检点，浮萍心性，遇到中意的情人也会送他信物，而且送的方式很新奇别致。多姑娘生得妖艳动人，善会勾引男人。她对年轻帅气的贾琏早就心存好感，只恨没有机缘与他私会。有段时间，贾琏搬到外书房居住，空虚无聊，多姑娘趁此机会时不时在他门前晃悠，抛抛媚眼，屡以言语相挑。两人很快就发展成地下情人关系，如胶似漆。贾琏以金帛相赠，多姑娘也有私物回馈，她从自己头上剪下一绺秀发，以此作为信物送给贾琏。
看来这个朝三暮四的多姑娘对贾琏是动了真情，她考试过贾府上下半数的男人，要是给每人都送一绺头发，只怕她一头秀发还不够送。古人有言：“身体发肤，受之父母，不敢毁伤”，毛发皮肤是身体的一部分，为父母所赐，古人不剪头发，是崇尚孝道的一种方式。特别是女孩子很珍惜自己一头秀发，在《红楼梦》中有些姑娘丫鬟在悲伤的时候会说：“剪了头发当尼姑去”，若非想斩断尘缘，古代女子是不会轻易剃掉自己头发的。
而多姑娘肯以自己的秀发相赠，就是愿以身相许，她对贾琏的喜爱之情可知一二。黑色秀发的别名“青丝”，谐音为“情思”，多姑娘送给贾琏一绺青丝，代表一缕缕情思。她这个庸俗不堪的女子，有时候也挺会玩浪漫的。贾琏虽然是个情场浪子，倒还有一点良心，没有一转身就把多姑娘的秀发随手扔掉，而是藏在枕套里。王熙凤熟知丈夫喜好拈花惹草，她特意嘱咐平儿认真检查贾琏拿回来的衣服铺盖，看看有没有多出来的东西。她说：“这半个月难保干净，或者有相厚的丢下的东西：戒指、汗巾、香袋儿，再至于头发、指甲，都是东西。”王熙凤果真精明厉害，她这一句话中提到物件果真有头发在内，平儿听了暗暗称奇，贾琏听了心惊胆寒。
另外王熙凤还提到了指甲，这个信物没有发生在贾琏和多姑娘身上，却伏脉千里。在《红楼梦》中还真有一个赠送手指甲的情节，晴雯被撵出大观园后，暂住在姑舅哥哥家中，她原本就身染重病，如今无端受辱，又羞又气，更添了一层病。贾宝玉偷偷来看望她，两人声泪俱下，百感交集。晴雯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，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宝二爷，该给他留下一些东西作为纪念。她用剪刀铰下两片指甲，送到贾宝玉的手中。
指甲和头发一样都是身体上长出的东西，以此为信物，更见情谊之真。晴雯自小接触到的青年男子很少，每天服侍俊俏倜傥的贾宝玉，对他应该动过情。她与袭人、碧痕拌嘴，可能就是太在乎宝玉了。而贾宝玉也很宠爱晴雯，可以纵容她使性拌嘴，为了博她一笑，拿出扇子给她撕，两人都想做一对长长久久的主仆。然而，公子多情，丫鬟薄命，最终晴雯抱屈而去。她心中是爱慕贾宝玉，可两人并未发生私情，令她不甘心的是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，却被王夫人等人怀疑成装狐媚子勾引宝玉。她早知有一天会白白担上这个虚名，还不如当日就与贾宝玉发生一些故事。
晴雯把指甲送给贾宝玉，这个最后的信物是自己血肉所生，留有自己的温度和情谊。她与贾宝玉互换贴身袄子，希望自己离去后，仍能感受到宝玉的温存，贾宝玉也能见指甲红袄如见人。晴雯和多姑娘这两个格格不入的人，却选择相似的方式送给自己爱慕之人信物。指甲和头发没有珍珠翡翠那么昂贵精美，物件简单廉价，却情深义重，最易睹物思人。